4月21日晚，北京體育局發(fā)布工作方案，要求29日開始逐步開放室內(nèi)體育健身場所，這是北京的健身房和他們的會員等待已久的消息。新冠疫情發(fā)生以來，全國健身行業(yè)面臨巨大沖擊。他們身上發(fā)生了什么？騰訊體育整個4月期間，先后調(diào)研了全國超過50家健身房的經(jīng)營人員和教練，選取了很多典型代表。大家普遍在迷茫和無奈之中等 “答案”，也有人冷靜回溯復盤自己的商業(yè)模式。這是騰訊體育《體育暫停》深度策劃第七篇，疫情之下那些健身房都怎么樣了？

隨著疫情防控形勢逐漸好轉，3月中旬左右，全國除了武漢和北京外的城市健身房逐漸陸續(xù)開放復工，部分私教工作室恢復營業(yè)。4月下旬，北京的健身房也終于盼來了復蘇的信號。

復工大潮中，大部分健身房不甘心充當“戰(zhàn)疫”的炮灰，努力按住不斷流血的傷口，期待洗牌之后新格局。也有一部分健身房順應“自然規(guī)律”，關門停業(yè)退出江湖。

馬云有句“至理名言”：今天是困難的，明天會更困難，但后天會很美好，可大多數(shù)人死會在明天晚上。健身行業(yè)真的能等到美好的后天嗎？

設計/徐靜

01. 一家店沒有40萬流水就會死 復業(yè)比停業(yè)還虧

“最開始，重慶市體育局是公布可以復業(yè)了的，后來文明委又不讓復業(yè)，我又跑去和很多部門溝通了一番，最終還是同意復業(yè)了?！睘榱俗屪约涸谥貞c的健身房在3月中旬盡快復業(yè)，力美健老板吳克永跑前跑后了好幾趟。

往年春節(jié)過后，三、四月是健身房吸納會員的旺季，一方面是老會員續(xù)費，另一方面剛過完年大家普遍有鍛煉意識，手頭也有閑錢。但吳克永說：“現(xiàn)在，疫情相當于是硬生生地把這個旺季沖淡，甚至變成了0。”

吳克永在重慶、廣東總共有55家店鋪，當前廣東的店面仍然沒有營業(yè)，重慶先期復業(yè)的人流量還是超出了他的預期：“三月中下旬剛開始復業(yè)的時候，人流量只有去年同期的10%，過了這段時間到現(xiàn)在，就達到了30%左右?！眳强擞肋€透露：當前重慶的店面已經(jīng)有超過70%復業(yè)了。教練員工從全國各地回歸，留下來繼續(xù)干的員工大概是70%，剩余30%轉行了。

“這（人流量），還算是比我預想得稍微好一點了。”不過吳克永的擔憂也有一部分變?yōu)楝F(xiàn)實，那就是這30%來到店面的人，有一部分是要求?？ㄍ５较掳肽甑?，因為疫情還沒有100%過去，這些會員現(xiàn)在不敢來。

疫情讓健身房“旺季”變成“淡季”

另外有一些健身房老板處境更加艱難，充斥著無可奈何的消極情緒，對當前的大環(huán)境無計可施。

“我自己的公司我很清楚，如果每個月每家店沒有40萬流水，很難撐下去，結果肯定是倒閉。”另一家重慶的健身房老板告訴騰訊體育：“如果房東說，我給他跪下就可以免租，那我情愿去跪著。另外我們一算，有些店面，復工還不如不復工。沒那么多人辦新卡消費，我還要付房租和人工。”

“進也不是，退也不是。關張的話，這么多年的心血那就付之東流，不關張的話現(xiàn)在也看不到什么時候是個頭?！苯K巨石健身的老板張歡也在哀嘆。

健身行業(yè)在疫情之下，淪落至哀鴻遍野的慘狀，扎根河南的健身龍頭企業(yè)“黃金時代”老板高炎很是心痛。3月23日，他作為“帶頭大哥”，聯(lián)合全國近60家健身機構、2900家門店聯(lián)合發(fā)出“減免租金、共克時艱”倡議書。

這份倡議提出：免除1月23日至3月31日的租金及物業(yè)管理費，對于4、5、6月份的租金及物業(yè)管理費減免50%，且延期至2020年7月—12月分期進行支付。

參與倡議免租的，也不乏有一兆韋德等健身頭部企業(yè)。一兆韋德全國店面數(shù)量眾多，不但自己希望減免租金，其在浙江象山的一兆韋德廣場，也在給自己物業(yè)的租戶減租，可謂是抱團取暖的代表。

房租是健身房運營中很大的一塊成本

但經(jīng)過這次呼吁，那些房東真的給健身房免租了嗎？

隨機調(diào)研中，有個山西的健身房老板告訴騰訊體育，自己在太原運營的若干家店面，有個別房東物業(yè)同意免租，但不是全部。

而北京的一名健身房老板卻說：“這次只聽說，各省市國資委的物業(yè)給商戶進行了一個月減免，別的都沒有聽說給免1分錢。3月的租金免不免，就看運氣了，接下來還有4月份呢？”

房東之所以不愿意給健身房免租，還有深層次的原因。有知情人士表示，和餐廳，水果店，理發(fā)店等與民生息息相關的門店比，如果健身房免租，那所有商戶都找過來要免租，怎么辦？“況且，健身房過去很長一段時間屢有‘跑路’的新聞，房東也有一種天然的‘不信任’?！?

事實上，一些健身房經(jīng)營者也清楚得很，免租不解決根本問題?！叭绻眯牡姆繓|給你減1到2個月，那確實要感謝他，如果房東給你減3個月，那也真的是仁至義盡了，還能繼續(xù)免下去嗎？后面多少還要補回來呀?！眳强擞勒f?！爸灰咔椴粡氐捉Y束，市場就不會徹底回暖，這是世界性難題?！?

02. 反差大！外地復工營收緩慢 北京需求旺盛已久

全國健身房復業(yè)大潮之下，北京的健身房也迎來了一些微妙的變化。

4月初，阿里體育結合北京200家健身機構合作伙伴的數(shù)據(jù)匯總：4月1日，私教復工人次較開館首日增長119%，超過八成健身機構恢復了私教授課服務。

但騰訊體育通過大眾點評的大眾健身模塊，隨機給顯示“營業(yè)中”的國貿(mào)、中關村、回龍觀等地健身房電話調(diào)研，得到的都是“我們沒有營業(yè)”的回應。

與此同時，微博等社交平臺上也有很多北京的健身愛好者表達自己“憋壞了”的感受。北京地鐵中已經(jīng)人頭攢動，但現(xiàn)健身場所尚未大面積開放。

根據(jù)疫情防控要求，當前北京仍然處于一級防控狀態(tài)，所以知名的大型連鎖健身房，都仍然處于停業(yè)狀態(tài)。公開的信息顯示，只有一兆韋德望京店，三里屯ZWYN健身房獲得了朝陽區(qū)體育局的批準，公開營業(yè)。

大眾點評中顯示營業(yè)的私教工作室像騰訊體育解釋，“現(xiàn)在，光有體育局的許可還不夠，因為我們是開在寫字樓里，寫字樓管控嚴格的話，照樣無法開門。路邊的門臉可以進?！?

也有個別私教工作室的老板說：“個別老客戶在預約的情況下可以來練，但現(xiàn)在我們沒開業(yè)?！?

北京疫情防控的高壓下，個別私教工作室在悄悄服務老會員，他們身上也有難言之隱。

一些商家顯示營業(yè)，但實際上并未正式開門

一名愛健身的互聯(lián)網(wǎng)員工漢斯（化名）介紹，春節(jié)后，他去朋友在小區(qū)里開的私教工作室?guī)兔吹?，一邊自己練，一邊幫哥們接電話?！斑@段時間雖然電話不多，但也有人來電話想辦卡或買課，但我一說提供一下身份證、戶籍住址還有姓名電話，需要辦出入證，人家立刻就推脫了……”

等漢斯走后，這位老板雇的教練也恰好回北京結束隔離，之后就想辦法帶著“有需求”的客戶來健身。

“不瞞你說，這屬于偷著開業(yè)的。老會員回北京后覺得在老家吃胖了，就想把之前買的私教課上了，也是被疫情給憋壞了。老板和教練都怕得罪客戶，沒辦法只能硬著頭皮干。當然，他們消毒設施都準備得挺全的，也都戴著口罩服務。”漢斯說：“所以，私教工作室老板不可能明著說我們開業(yè)了，因為一旦有人舉報，有關部門會找上門來的?！?

北京市體育局4月21日晚印發(fā)《關于新型冠狀病毒肺炎疫情期間全市體育健身場所安全有序開放工作方案》（以下簡稱《方案》），決定從4月29日開始逐步開放室內(nèi)體育健身場所。這對于在寒冬里掙扎的健身房來說，是個好消息。

03. 有健身教練賣老家特產(chǎn) 玩短視頻轉化率只有1%

疫情之下沒有收入，無論是大型連鎖還是私教工作室，健身教練很多都在想辦法通過打零工增加收入，力爭讓房租等日常開銷不要斷供。因此也就有了近日頻發(fā)的健身教練轉行送外賣的新聞，也有教練賣老家特產(chǎn)。

健身教練在微信上賣東西

調(diào)研中，絕大部分老板承認，都看到過這些新聞。供職于一家中關村私教工作室的小熙說：“這類送外賣的健身教練，一般都是入行時間不長，沒有太多固定客戶的年輕教練?！?

吳克永表示：“在疫情期間轉行，其實也沒有什么太多好的選擇。畢竟，別的實體店也不開門，只有送餐是剛需，只要有臺電動車就可以掙一些快錢補充一些收入。據(jù)我所知有的教練結婚甚至有孩子了，送外賣反而是他們最現(xiàn)實的選擇?！?

小熙告訴騰訊體育，自己供職的私教工作室在北京只有一家店，受沖擊不算嚴重，收入尚可，雖然底薪被打了6折，但也愿意跟老板共進退。他沒有選擇去送外賣，而是通過學習修煉內(nèi)功。

“我覺得給自己充充電挺好的。”小熙嘗試拍攝短視頻，直播也試過，但他感覺作用不大，做了幾天就放棄了。在他看來，直播只是健身行業(yè)疫情時期用來引流的宣傳手段而已，畢竟健身是線下場景為主。

“健身房想靠賣網(wǎng)課恐怕難以維持收支平衡，短期內(nèi)也不能有效改善現(xiàn)金流緊張情況，不如自己寫自媒體合適，現(xiàn)在我各個平臺的號，一個月也有個上千塊收入吧?！?

小熙還承認，還有一點原因是自己不專業(yè)?！拔掖_實覺得，健身從業(yè)者忙于教學，做視頻等自我包裝能力還有待提高。我發(fā)現(xiàn)那些公號做得好的，往往都是圈外人。這個假期，除了給客戶一些關心，保持粘性，我一直在抽時間寫自媒體，未來想把個人品牌給打造一下。有些我很佩服的人，都出書了。”

健身教練不善于包裝的問題，健身機構來操作也未見得效果好。樂刻健身創(chuàng)始人韓偉在疫情期間也親自帶團隊拍視頻，但手機信號不穩(wěn)定、收音不清晰、溝通總出問題。后來韓偉總結，自己是個直播門外漢，看到用戶不好的體驗反饋，就很不開心。

開設線上課程成為眾多健身房首選

山西健身企業(yè)飛力特老板葛海龍自己測算過，大年初二就帶著教練找地方拍抖音教學，在各個短視頻平臺上發(fā)，怎奈確實也不專業(yè)。最后算下來，轉化率只有1%。

饒是如此，還是有聰明人做出了優(yōu)質(zhì)的策劃。總部在長沙的機構健萌，就在情人節(jié)推出了“線上云蹦迪”的概念。4個小時的直播，十多名教練輪流帶領會員進行舞蹈和團操訓練。在這個過程中，他們?yōu)橛脩魷蕚淞诵《Y物，還準備了長沙和南京各60份的買一贈一減脂營訓練套餐，單價為3680元。最終，這次活動吸引了數(shù)千人參與，減脂營套餐的銷售也很不錯。

04. 悲觀派：口罩不摘沒春天！樂觀派：洗牌后需求回歸強者更強

針對健身房的命運前途，現(xiàn)在仍有樂天派健身房老板表示，今年不擔心虧損，預計疫情后還會出現(xiàn)一波上漲。這份自信，來自疫情后人們潛在健身需求強有力地釋放。

但更多的是悲觀的論調(diào)。“我的預判是，只要口罩不摘，健身房的日子就別想好過?！惫庳i跑創(chuàng)始人王鋒直言不諱地說?！耙驗榇髦谡纸∩肀旧硪彩且患芾щy的事情。”

原北京朝陽醫(yī)院呼吸科主治醫(yī)師李響就表示：不提倡戴口罩跑步或健身，因為戴上口罩后，單次吸氧量是遠遠少于不戴口罩的，容易造成缺氧。醫(yī)用口罩潮濕后“糊”在嘴邊，甚至可能會產(chǎn)生窒息的效果。“對于年輕人可能還好，但對于一些心肺有基礎問題的人群，可能會造成意外?！?

疫情之下，很多人選擇戴口罩跑步

另外，消費者是否愿意掏腰包也要打個問號。“受疫情的影響，我感覺今年各行各業(yè)的發(fā)展都會有一定難度。我的一位女學員告訴我，前段準備考托福，但是趕上疫情，出國計劃停擺了，但是手頭僅有的預算，可能會用來繼續(xù)去讀考英語?！敝嘘P村私教小熙說。

疫情沒有過去，線下運動體驗不佳，是健身房無法回暖的死穴，但還是有很多經(jīng)營者沒有“坐以待斃”。他們從商業(yè)模式上進行了冷靜的思考和復盤，也給2019年的新入局者提供了寶貴的經(jīng)驗和借鑒。

“打一個不太恰當?shù)谋确?，如果把的健身行業(yè)比作成為一個重病患者，你光上呼吸機（希望得到政策幫扶或房東免租等）是沒用的，只能撐得了一時，從根本上講還是患者自身要有抗體。過去健身房的盈利模式，20年基本上走到頭了?！蓖蹁h認為，“低成本、強運營”才是適合健身房發(fā)展的出路?！敖?jīng)營者還是要把健身房當成一門簡單生意，收入有天花板，競爭激烈就要從成本控制出發(fā)，實現(xiàn)利潤最大化。因此健身房面積、坪效、人力人效、會員人均服務成本等運營指標，經(jīng)營者要去重點考慮?！?

有了前些年健身行業(yè)的那些“前車之鑒”，有些2019年的新入局者可能會迎來潛在利好。

近些年，風靡歐美，甚至很多明星都在鍛煉的普拉提操，被業(yè)界認為是一種會流行的健身方式，正越來越受到白領階層的歡迎。從國外引進BASI品牌的負責人ZOE告訴騰訊體育，“我們也在辯證看待這個問題，尤其對我們這樣一家新的企業(yè)，剛開始運轉就遇到了一個突發(fā)的公共危機事件，這樣就給我們更多充分的時間去思考我們未來發(fā)展模式。”

普拉提操越來越受歡迎（圖源網(wǎng)絡）

BASI正式開店前，花了一年多的時間做中國市場調(diào)研，在教練培訓上同步歐洲投入了較高成本，目前僅在北京有一家，既沒有盲目開大店，也沒有急于開分店，屬于穩(wěn)扎穩(wěn)打的穩(wěn)健派。

ZOE說，自己計劃2020年繼續(xù)在全國范圍內(nèi)新開3-5家店，但因為疫情擱置了?！半m然我們的資金回流是比較慢的，但我堅信課程體系有背書，教練培訓有強大的優(yōu)勢，也相信消費者經(jīng)過培育，會在同類別產(chǎn)品中，識別出體驗和服務更優(yōu)質(zhì)的健身產(chǎn)品。”

05. 結語：

健身圈普遍預測，今年可能還會有大型連鎖，像去年浩沙那樣倒下。店面越多，面積越大越危險。因為現(xiàn)金流問題，換任何一個老板都難以承受，無論如何也補不回來。

浩沙健身，去年一夜傾倒

究其根本，為什么健身房的老會員留不??？會員有沒有得到一個很開心的健身模式？健身房經(jīng)營者絕不能怪會員懶，沒有耐受度。一個好老師，就是可以讓學生留在課桌前聽課。這既需要聰明的健身房運營者，也需要有水平的教練。

健身房何時才能在中國現(xiàn)金流健康，能抵御風險，道阻且長。

(編輯：鳴 嫡）